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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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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麽有雅興,大熱天的走樓梯。”徐卓靠在樓梯口的墻壁上,慵懶地似笑非笑。他的嗓音磁性厚沈,樓道裏的聲控燈應聲亮起,光線有些昏黃,襯得男人身上的硬朗曲線有種雕塑般的鎏金質感。

光看皮相,徐卓其人,是很容易讓人看走眼的。

“怕你在這裏等久了。”顧寧淡淡應道,說時接著往下面走去,只是沒有像剛才那樣躡手躡腳了。

一口氣走到樓底的出口處,顧寧才有了主意,冠冕堂皇開口,“我要去永寧河畔那邊收集水質采樣。”永寧河離她單位這裏還有大半個小時的路程,顧寧是打算坐地鐵過去的。

徐卓雖然是在休假,應該也不至於無聊到大晚上又跟著跑去永寧河畔,畢竟這是她的工作,而非他的。

“正好,我去那裏吃燒烤,順路。”徐卓涼涼應道。

顧寧:……

其實她知道徐卓在介意什麽,不過就是為了劉佳敏那句似是而非的‘準男友來接你了’。她和葉宸之間就是純粹的校友關系,她自己問心無愧,不過話到嘴邊,顧寧又咽了回去。

憑什麽都得她先服軟示弱。

幾年前的她在徐卓面前就不敢逞強,頂多也就是在心裏腹謗下,這都好幾年過去了,她要是在他面前還是沒出息的老樣子,這幾年的飯都白吃了書也白念了,顧寧想到這裏,忽然熱血上湧,意氣風發地撩了下耳窩邊的碎發,挑釁往徐卓望去。

正正好好對上他的目光,約莫是沾了夜色,男人的眸光陰晴不定,帶著一點侵略性的攝人幽光,令人不寒而栗。

“我順路去吃個燒烤,有意見嗎?”徐卓開口問道。

“沒——”顧寧前一刻的熱血澎湃瞬間秒慫。

沒那點修為,在徐卓面前還真是硬不起來。要怪就怪自己慫,顧寧開始吐槽起自己來了。

“想什麽想得這麽出神?”徐卓忽然停下腳步,堪堪擋在她的面前,男人借著身高優勢,先天就能氣勢壓人。

空氣逼仄,前一刻還在心裏叨逼逼的顧寧被面前的陰影一晃,嘴賤就出口了,“沒什麽,我就是覺得自己太軟弱了,一點都硬不起來——”她不敢和徐卓硬扛,借著工作上的事由想著話裏帶話,只不過末了給自己打圓場的那句‘我在辦公室裏太容易被同事差使了’借口還沒出口,某人忽然近前一步,刻意俯身,在她耳邊意有所指,“這種事情,有意見和我直說就行——不過我到底是哪裏會讓你產生這麽糟糕的錯覺,覺得本人一點都硬不起來,嗯?”

“我是說我自己,不是說你——”她被他這不入流的引申弄得面紅耳赤,氣勢上不知不覺就弱了回去。

“不用心急,來日方長,會有機會讓你驗證下的。”他開口的時候,還擡手在顧寧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,掌心的糙礪稍一帶過,顧寧覺得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。

徐卓開的車子,半小時後就到了東泰生物附近的那段永寧河畔。顧寧從包裏拿出葉宸之前幫她畫的圖稿,是根據她自己看到的場景口述後葉宸幫她畫的地下管道圖。顧寧對著圖稿和附近實物參照物比對了下,果斷選了個大概離東泰圍墻東北方向的河段過去,如果東泰生物公司沒被打草驚蛇的話,這個點了應該開始偷排汙水了。

而她賭前晚的保安應該不會願意暴露他自己的失職,所以這事目前應該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被壓在保安那裏。

顧寧包裏帶了好多個空試管,她一邊比對著葉宸畫的圖稿,跑了好幾段河畔那裏,趴下去右胳膊盡可能伸到河床下面,她一一取樣後貼好河段的位置標簽。顧寧這次是有備而來的,包裏還放著PH測試紙。等她把十來個試管瓶都舀滿水之後,拿出PH測試紙把每個試管瓶都驗了下,果然其中兩個試管瓶裏顯示都是偏堿性。因為偷排到河裏後,汙水也勢必會被稀釋,不過稀釋後的河水依舊能測出堿性,原始汙水的濃度可見一斑。

顧寧在手上的圖稿那裏做了個記號,不出意外的話,她在圖紙上做記號的那幾處就是地下管道在永寧河畔裏的出口,其實已經有點遠離了東泰生物的公司位置。

等她忙好這一切時,徐卓還是坐在前天重逢時的攤位那邊,一個人對月閑閑喝著紮啤。

顧寧把試管上的瓶塞擰緊後放進包裏,準備打道回府,猶豫了下還是繞回到攤位那邊,打算和他吱一聲才回去。

她還沒走到徐卓在的位置旁邊,迎面而來幾個嬉皮笑臉的社會人士,雖然沒有穿著奇裝異服和突兀的發型,給人的感覺還是像十幾年前的殺馬特天團似的。

總覺得有點怪兮兮的,至於哪裏怪一時間又說不上來,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職業病犯了,按道理她入職才幾個月,基本流程都還不算太熟絡更遑論職業病的地步了,顧寧想到這裏,又朝對方多看了一眼。

對方大概也留意到她的打量,被簇擁在最中央的瘦高個小哥流裏流氣地擋住顧寧的去路,出口調戲起來,“小妹,這大半夜的怎麽還一個人出來晃蕩?哥們送你回家吧。”說時還準備伸手去撩顧寧。他們只當顧寧是半夜晃蕩的學生,社會閱歷一片空白,自然是手到擒來。

顧寧也沒想到這幫人公眾場合都敢這麽囂張,要是真的是個內斂的在校生,妥妥會被嚇得方寸大亂,她敏捷側身避開,餘光瞥了下幾米開外還在閑適喝著紮啤的徐卓,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惦記著白天的那點小事,居然對她這邊的動靜無動於衷。

顧寧特意清咳起來,而徐卓依舊不管不顧,甚至還很有雅興地拿出手機把玩起來。

下一秒顧寧就有了主意,怯怯應道,“和我朋友一起出來的。”

這幫人知道剛才主動去撩顧寧,也沒見著有人出來制止相助,加上聽到她這怯生生的語氣和無辜的眼神,更認定她口中的朋友多半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孬種小年輕,哄堂大笑後更加囂張地問道,“是哪個朋友,讓哥們認識下。”

攤主皺眉杵在收銀臺那邊,如果不是事態鬧大的話,攤主小本生意只想著賺點錢養家糊口,並沒打算和這幫人扯上關系。

顧寧沒開口,只是麻利地小跑到徐卓旁邊,腰桿筆直地站在他身後,之後一臉挑釁地看著那幫人,她甚至還背著徐卓偷偷朝其中一個精神亢奮的小混混伸了個中指,雖然動作快得轉瞬即收,那個小混混分秒不差地接收到了顧寧傳達的信息,立馬被激的摩拳擦掌起來。

徐卓今晚選的位置比前晚更偏,不到一米外就是棵枝繁葉茂的香樟,樹影婆娑,他身上時不時有陰影晃動,大半個人藏匿在那片細碎移動的光影下,乍一看自然是看不清他的面容。

顧寧都一溜煙跑到徐卓身後了,徐卓還是毫無表示。

那幫人難得找到個樂子,大陣仗的往徐卓位置邊上走來,邊走邊挑釁譏笑起來,“妹子說的朋友就是你嗎?”

徐卓坐在那片陰影中,充耳不聞,依舊無事人般的喝著紮啤。

“朋友,吱個一聲都不敢,也太孬了吧?”那幫人哄堂大笑起來,緊接著又和顧寧打趣起來,“妹子,你這朋友看來是個軟蛋——”那人話音剛落,徐卓忽然放下紮啤,起身,那幫人以為他終於被激怒地亂了陣仗,一大幫人個個都戒備應對。沒想到他只是信步悠閑地去前臺結賬,之後慢悠悠地往後面的弄堂那邊走去。

至始至終,只留了個寡淡無趣的背影給他們。

他這樣置身事外,其實讓那幫等著滋事看笑話的團夥格外覺得窩火和輕視,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先使的眼色,罵了句臟話後,一幫人直接大搖大擺地跟在徐卓身後往黑乎乎的弄堂裏面走去。

顧寧前晚就從那個弄堂裏狂奔出來過,對裏面的漆黑程度還是記憶猶新著。

果然不到半分鐘,黑乎乎的弄堂裏面就傳來了悶實的聲響,緊接著就傳來了接二連三的慘叫聲。這段弄堂是待拆區,前後已經無人居住,所以破敗地連路燈這種基本設施都沒有,而他多半是選了長弄堂裏最中央的位置,傳到巷頭巷尾後就不太真切了,顧寧站在弄堂口去聽,動靜並不算大。

大半是嘚瑟,小半是擔心。

以他的身手,對付這幾個小混混總是輕而易舉的吧?自己應該不用跑過去添亂吧?不過萬一那幾個混混手上帶了什麽工具呢——黑暗裏伸手不見五指的,萬一有個不長眼的意外,顧寧忽然想到這個可能性,莫名後悔起來自己剛才的小聰明,她剛準備跑進弄堂裏面,徐卓已經從裏面雲淡風輕地走了出來,雙手輕撣了下掌心的塵灰,面不改色氣不喘,仿佛剛才這一小會只是閑適地從弄堂尾散步回來的消遣而已。

夜風拂過,徐卓身上的襯衫被應景地掀開一角。他今天換回的這件襯衫還算修身,多半是剛才動手的時候幅度力道有點大,修身的襯衫面料繃緊時紐扣掉了好幾顆,借著不遠處的光線,她是無意識地帶過一眼,眼簾裏忽然躍入他身上的一道長傷疤。這麽猙獰的疤痕,她非專業,乍一眼壓根看不出是什麽器械造成的。

不過直覺覺得他身上應該還有更多。

顧寧心頭驟然收緊,一臉凝重的追問起來,“你那裏怎麽了?”她說時恨不得撩開他身上的全部面料看個究竟。

而他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目光,邁開長腿先走在了前面,徑自往之前停車的方向走去。

“集訓的時候摔的。”他暗沈的嗓音落在茫茫夜色裏,真假未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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